安藤樱
在《爱的曝光》(2008年)的结尾,安藤樱饰演的小池捡起一把武士刀,戳穿自己的身体。她躺到地上,浸满鲜血的手臂上坐着小鸟,但她始终凝望着镜头,我们没有看到她真正死去。在《重启人生》(2023年)的开场,安藤樱饰演的公务员麻美想捡落到马路中央的包装纸,却撞上了迎面驶来的汽车,但在几秒钟的黑屏后,她立刻来到了洁白的往生世界。我们可以在脑海中补足死的叙事,但我们在屏幕上看不见死的画面——在安藤樱的印象中,她从未演过死亡的过程,我们也未曾见过她角色的葬礼。
安藤樱在接受采访时,不喜欢背诵拟好的答案。因此,她不时会陷入迟疑的沉默,发出自然的笑声,或是心血来潮地分享当下的观察与思索。关于不死的理论,也是她随口提起的奇思妙想。
当然,安藤樱正是用这些不死的角色,探索着生命的弹性与边界。愿望是否有回声?道德是否有代价?人性是否有尽头?诸多导演与编剧设想的抽象概念,不断被安藤樱转化成具体的表情与动作。
就像麻美所经历的那样:既然还没有结束,那就试试新的角色吧;既然死不了,那就活得更用力些吧。
安藤樱
身体的逻辑
访谈中,安藤樱非常强调“现场性”。这不仅关乎采访,也关乎她的表演。对她来说,无论是应对采访还是诠释角色,都离不开当时的情境与状态。她总想活得更用力一些,总是渴望做好准备,回应记者、电影乃至世界提出的问题。
安藤樱已在日本各大节展获得了无数殊荣,这足以证明,她的笑容与泪水,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在《电影旬报》评选的日本影史百佳女演员(2014年)中,近两百位影人共同投票,安藤樱最终名列第八,是前十位中最年轻的演员,同她并列的田中绢代,是活跃影史五十年、跨越默片与有声片时代的伟大巨星。安藤樱获得过日本电影学院奖,是电影旬报奖史上获过最多奖座的女演员,也是唯一一位同年(2012年)获得旬报最佳女主、女配的演员。
同是枝裕和的合作,让安藤樱打动了世上更多观众的心。和安藤樱一样,是枝裕和也是一位强调临场创作、不拘泥于固有风格的影人,他总能设计出精确的剪辑与构图,总能在市民剧的传统中展示质朴却深刻的现代人情。当然,导演提供的是塑造人情的空间,而安藤樱这样的演员,则诠释着人情本身。
安藤樱
她最著名的那场戏,正是在《小偷家族》(2018年)中审讯室里的哭泣。那年的戛纳评审团主席凯特·布兰切特(Kate Blanchett)直言,未来相似的哭戏都将成为模仿。先看看是枝裕和做了什么。在审讯室那场戏中,起初我们还能看到纵深,看到立体构图中后景的杂物,但随着审讯不断深入,画面渐渐变得平面化,我们眼前只剩下端正地面对摄影机的人。
《小偷家族》是一部充满纵深调度的电影,我们总能看见杂乱的空间与前后景的互动,但当安藤樱快要落泪时,是枝裕和用罕见而整洁的平面构图告诉我们,重要的时刻即将来临。
接下来,让我们看看安藤樱做了什么。她直视着镜头,泪光在她眼中闪现,但她频频抬手拭去,将泪水往上梳到发丝里。
布兰切特对原创性的赞赏不无道理。当绝大多数人都在用眼睛和嘴巴表演悲伤的时候,安藤樱用身体的其他部分告诉我们,泪水也能向上流,头发也可以哭泣,无论是慌乱的手还是扭曲的脸,都可以映出伤痕累累的心。
安藤樱
灵魂的界限
安藤樱擅长诠释日常生活中的闪光。除了是枝裕和的影片外,安藤樱在《百元之恋》(2014年)、《0.5毫米》(2014年)等作品中的表现,都令人印象深刻。同时,她也不断延展着灵魂的界限,诠释那些脱离常规与普世道德的恶人角色。
安藤樱早在成名作《爱的曝光》中,便饰演了一位名为小池的邪教干部,安藤樱曾阉割性侵自己的父亲,在遇到西岛隆弘与满岛光饰演的男女主角后,又引诱他们渐渐堕入深渊。在《恶之地》(2023年)里,安藤樱饰演的炼梨同样背负着悲惨的身世,后来迫于生计堕入黑道,成为雷厉风行的犯罪分子。
安藤樱在这些挑战道德边缘的角色中,消化着深重的苦难与罪恶。她能在《万福》(2018年)那样服务家庭主妇的晨间剧里,饰演乐观开朗的家族妻子;也能在这种浑浊的影像里,演出最凶残的罪犯,展示慑人的冷漠与滚烫的疯狂。与此同时,安藤樱依旧塑造着这些“非人”的角色背后的人性,当我们看到小池失去一切,或是炼梨奔向自由的时候,我们的心中也难免会感到触动。
安藤樱
关于恶的电影,往往不只是想展现纯粹的恶人,而是想昭示恶人的理由与逻辑——导演和编剧设计了这一切,而演员则负责表达。
安藤樱的表演令人信服,正是因为她的包容。她频频谈起自己的“无知”,谈起学习的冲动。她想吸收更多的事物,不只是为了新作品的角色,也是为了新生活的角色。
她渴望成为更好的自己,也渴望更好地表达自己。在明星系统的运作下,许多演员都遇到过困惑,他们会渐渐发现,媒体所创造的自我,与他们真实的自我越来越远。很多人选择尽量把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安藤樱当然也遇到了类似的困境,大家的“安藤”与真实的“小樱”,如今依然差别很大。但安藤樱想要努力让自己的视野越来越宽广,最终使两者融为一体。
无论是面对访谈、电影还是生命的问题,她总能给出动人的答案。
安藤樱
Q&A:
您曾在十几年前的访谈中提过,您其实不太擅长用语言表达自己。过了这么多年,您觉得现在有变化吗?
安藤樱:关于这个嘛,我其实一直都在思考,每天也会收获新的感受。虽然每天可能只有一点点,但我确实也是在渐渐变化的,毕竟我是活物嘛(笑)。相处的对象、所在的空间、每时每刻的情境,都会影响我的状态。我不太喜欢在访谈的时候直接回答准备好的答案,这可能很常见,但我就是觉得语言总会根据情况产生变化。
最近,我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机会确实多了不少,随着不断地表达,我内心里更确信的部分也越来越多,表达起来也变得越来越容易。当然啦,如果有些东西我觉得不想分享,讲的时候还是会卡壳,但要是兴致来了,突然很想分享,语言也会自然流露。
近年的工作环境和人际关系,都让我可以分享得更多,我真的很开心!这样看来,也是大家让我成长了。和你们相遇后,我可以掏心掏肺地说话,也能安心地把这些话交给你们,让你们传达给大家。慢慢地,我的心里也建立了信赖,谢谢你们。
您的答案非常感人!但这肯定也归功于您对生活的敏感。您最近在日常中遇到了什么印象深刻的时刻吗?
安藤樱:真的超级多!
您想分享多少都没问题!
安藤樱:呃……虽然很多,但一时好像想不起来(笑)。怎么说呢……不过最近我有个强烈的感受。日常中好多事看似偶然,但其实都是必然。像今天这样的相遇,也让我很幸福。这一切都像锁链一样环环相扣,一个好的相遇,肯定会链接到下一个。虽然我们总是用“世界真小”来描述这种感觉,但好像也不全是这样。
谈到人和人的联结,您和满岛光等同龄女演员的合作也非常融洽,可以谈谈大家相处的感想吗?
安藤樱:我和小光真的很不一样,类型不同,性格不同。我们的直觉都非常敏锐,但是形态有些区别。不过,即使是不同的人,我们还是有着共通的、能够一起怀抱的东西。所以,她对我来说是很特殊的存在。我和小光最初的相遇是一次试镜,当时被要求演一场拖着手推车的戏。那时候我们只是中学生而已。我很喜欢她小学时出的专辑,就是她成为少女偶像之前的那些专辑。到现在已经很多年了,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深入。
我们毕竟是同岁,也都热衷于和彼此共情、分享。我在陷入困境时,也会咨询她的意见。其实我们一次都没有一起出去玩过,但会待在一起消磨时间,不过也挺累人的(笑),因为她对我来说是很强烈的刺激。有时我也会觉得害怕(笑),因为她有点严格,但温柔又是她的底色,性格也非常可爱。你也懂吧?明明是那么强烈的存在,又忍不住觉得她可爱。
安藤樱
确实!您刚才也提到了直觉,作为直觉敏锐的演员,您如何看待表演的技巧?
安藤樱:当然,我很憧憬技巧派的演员。在我看来,“表演技术”的定义因人而异,其中包含一些身体性的技巧,比如发声方式等等,我每天都会特训。我也会在日常中积累自己的变化,学习新的技能,在我与下个角色相遇时,这一切都会成为我的能量。
现在我不在拍摄期,所以会更注重技巧的练习。除了身体练习之外,也会致力于动脑的学习。在这个年纪,学习依然很必要。我也渐渐觉得,自己总算成为一个能接纳新事物的容器,虽然接纳得还不是很顺畅,但我会继续努力的。现在我想学习的心情变得非常强烈,这不仅仅限于演戏,因为我实在太无知了。我想在发声等身体层面拓展可能性,也必须磨炼更强大的精神,这两者的基础其实都是日常生活,我能感受到生活与表演之间的平衡。对我来说,这一切都是新的挑战。
您出演过许多风格各异的导演的作品,比如园子温、是枝裕和、武正晴等等。您觉得和不同的创作者合作,表演方式有什么区别吗?
安藤樱:“这个导演的风格是这样,那我就那样演吧!”——我不会做这种事情。我一般会先去了解拍摄现场,对我来说,每部作品的场景都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提前根据导演来指定表演方针,反而有点可惜。我会切身融入现场,如果在过程中摸索到了导演的拍法,我再进行相应的调整,但不会事前就做针对性的准备。
您演过普通家庭的妻子、公司的职员,也演过拳击手、邪教干部、犯罪分子,角色的跨度非常大。您每次是如何顺利进入新状态的?
安藤樱:嗯——怎么说呢,首先阅读剧本的时候,当然会把握大致的印象。每部作品都有不同的团队,大家都会为角色做不同的准备,比如思考世界观、角色特质等等。这个问题不光关于我对角色的理解,也涉及所有成员读过剧本后,丰满角色血肉的努力。这样一来,每次到了拍摄现场,哪怕读剧本时无法理解的台词,只要演一演也就懂了。虽然角色不同,但其实有点像交朋友,我们总会有不同类型的朋友,有的很安静,有的又非常热闹,可是只要感觉对了,大家都能成为朋友。
当然了,虽然事前有很多准备,我还是会相信那些“现场的产物”。我总会觉得:“肯定会产生什么吧!”我在现场演戏的时候,遇到过很多这种瞬间。在拍摄过程中,我会不由自主地期待这种时刻:“总会在哪里出现吧!”不过,为了这些瞬间,无论我自己还是整个团队,都会做好周全的准备,这样才有底气去期待它们。这种努力不仅仅是思考,也不光是用肉体去感受,而是要用全部的自身去接纳……说起来可能有点抽象,但如果问我“具体是什么”,我也没法用语言表达。
安藤樱
理解角色真的很难。
安藤樱:不如说,不理解才是正常的状态。想要与一群人共同相信一个角色的存在,需要很高的觉悟。这种东西很难去表述,很多时候都需要进入现场才能共感。其实这种沟通上的困难,我在回答采访时也会感受到。访谈真的很难!虽然我用自己的语言在表达,但这次会被翻译成其他的语言,又会经过作者的润色,被保留下来的“我”也许只有3%了吧(笑)。
我们会努力做得比3%更多一些!不过谈到不同的“我”之间的区别,您觉得目前的创作中,与您的“我”最接近的角色是哪个?
安藤樱:这我还真不知道。毕竟此刻的我,与当时的我已经完全不同了。正因为是当时的我,才能表现出当时的自己,我也是把当时的特质,投射到银幕中的角色上,用强烈的方式展现给观众。但现在的我可能已经不再拥有那些东西了。
我只能在电影中,和某个时期年轻的我相遇,然后发出一些感慨,比如“当时我简直是用生命在表演”。但与其说那是个“角色”,不如说是只存在于那个瞬间的“事故”,只是那个形象恰好强烈地表现了某时某地某个我的特质……所以真的很难抉择。这场采访也是,大家读到的时候,现实的我其实已经变得不一样了。所以我最近都不读自己的访谈了(笑),总会觉得我不是这样的。
您的很多角色确实都有强烈的生命力。不过包括《重启人生》《爱的曝光》《恶之地》在内的许多作品,好像都和死亡有关。
安藤樱:我可厉害了,我演的角色从来没有死过!我的角色会有接近死亡的时刻,但死亡从来不会展现出来。《爱的曝光》里,我虽然最后用日本刀剖腹,但镜头没有记录死亡的过程。想着从来没演过死,结果《重启人生》就来了。不过这部作品里虽然不断出现“死掉”的瞬间,但同样没有逐渐丧失生命的描写。我真的没死过。我被枪击、被刀刺,可是没有在银幕上死过。是吧!太不可思议了。大家不是会演那种嘛,受了伤渐渐死掉、生病去世什么的,但我从来没有过。应该没有吧?
说起来,似乎真的没见过你演的角色的葬礼?
安藤樱:我也觉得,没有吧?
安藤樱
不死的女人!
安藤樱:该不会接下来都演不了死掉的角色了吧,说实话,我也记不太清了,但好像是没演过那种“呜哇——”气绝身亡的感觉。其实我小时候也有那种躺在床上,思考、想象死亡,结果睡不着的经历,大家应该都有吧。
您觉得自己是更积极的还是更消极的?
安藤樱:我本身很容易什么都往坏处想,当时我也很讨厌自己这种思考方式和纤弱之处。但我性格里还有其他的东西,有时候我的感受很尖锐,有时候又会变得非常积极。当然了,我也只做过我自己,所以很难判断自身究竟是消极还是积极。
现在的我希望能更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如今在我看来,无知才是最可怕的。虽然无知也很强大,但我还是想在确立认知的基础上,明确地表达“我不想要”什么。我最近每天都觉得,必须要去了解我应该了解的事物。年轻的时候,无知可能没什么问题,但如今我需要思考怎样教导孩子。在下一个世代的孩子面前,我该提供怎样的想法和见解?在这种情况下,我很害怕自己缺乏思想,所以希望多多学习。
关于世代的问题,您曾出演过《宽松世代又如何》,这部作品展现了日本宽松一代(1987-2004年出生的日本年轻人)的生活状况,现在中国许多“躺平族”也有追寻松弛生活的倾向,您如何看待这两种“宽松”?
安藤樱:我觉得日本的“宽松世代”和“躺平族”还是有些区别的。前者的重点在于这世代的人接受了怎样的教育,体现了国家的哪种教育方针。文部科学省会根据不同的年份,决定一些指标,比如“今年需要学习多少东西”,《宽松世代又如何》就描写了不同年份的年轻人因国家修改教育方针而成为第一批“宽松世代”电视剧。剧中描写了他们与其他世代孩子们的反差。这种被动的宽松与主动的躺平之间还是不一样的。
至于我对“宽松”的看法,要是周围杂七杂八的事情很少,这种状态可能还挺适合我。可惜只要活着,就会发生很多事情,但我尽量不去思考活动范围之外的东西,除非是真正想学习的事物。我更年轻的时候,确实也接受了很多外部环境的刺激,那是段非常高压的时期,但我也学到了很多。不过,我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有太大压力,接触新事物难免会有刺激,但没必要的压力完全可以规避。
安藤樱
谈到消解孩子的压力,您曾在一次电视节目中提到:“(我女儿)眼睛小……但等你十几岁的时候,我会让这样的眼睛流行起来,等着吧!”您这句为了女儿说的话,在网络上变得非常流行,许多人都很感动……
安藤樱:关于这个,我想解释一下,这句话是我在综艺节目中,应对恶作剧般提问的回答。没想到现在被当作名人名言来传播,我真的挺困扰的!当时我很少跟搞笑艺人一起工作,一个完全无法用日语交流的人,问我“给女儿的寄语”,我本来不想回应这样的无理要求,但那位搞笑艺人我又很喜欢,我没法拒绝回答,给大家泼冷水,所以就说了那段话。
当时我就是在东京电视台的某档综艺,在某家印度餐馆,随口说了段话,真的没想到居然会传播到如此地步,而且大家用完全不同的角度来诠释它。我确实挺受伤的,要是某天我的女儿看到,她也会觉得不舒服,要是能全部消除掉就好了。请你们一定要把我这些话写下来。
网络也是很麻烦的东西,虽然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但最近我也常常看到以前的影像突然在社交网络上爆火。当时我的初心明明不是这样,但这段话还是不断被大家看到、被大家误解,想想真的很不舒服。不知这究竟是好是坏,我就是偶尔会感到恐惧。与其说是因为自己,不如说是为了孩子。我会想,难道我要一直这样对着自己的孩子找借口吗?这一直是我的烦恼。
非常抱歉,提了这样的问题……
安藤樱:没有没有,反而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吐露心声。我之前的经纪人看到影像片段时,就觉得这剪辑也太厉害了。我这句话如果以一种不好的形式被传播,真的会伤害到很多人。我在日本学院奖上的演讲也不是完整的,大家不在现场,只能看到一些片段。像我曾经说过的那个什么“拍不了电影”,也被截取出来,配上非常悲伤的音乐,做成引人落泪的段落,没有前后语境,真的很容易引起误解。
当时我主要是想表达对日本电影制作环境的感受,结果后来很多人告诉我,“被那段话拯救了”,虽然最后也是好的方向吧……该怎么说呢?最近这几年,我都会把“安藤”与“我自己”切割开来,我总是会想:“原来‘安藤’现在是这样被大家理解的呀。”至于那些亲近的、重要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话,我反倒希望他们尽量别看那些剪辑,我不希望自己信赖的人用那些东西构筑对我的理解。至于“我自己”一直都是最真实的样子。
之前您也曾说过,“安藤”与“小樱”好像是分开的。
安藤樱:是的,“安藤”是大家所构筑的。但这样的情况,其实也源于我自己的不成熟。接下来她们说不定会渐渐合为一体,变成更包容、更成熟的自我。现在其实她们也在慢慢靠近,我正试着融合她们呢。我自身的视野变得越来越宽广,“安藤”和我自己就越来越接近。
摄影:陈漫 / 监制:葛海晨 / 编辑:Timmy / 采访&撰文:陈思航 / 制片:王晓燕、竹村昌宏(@TokyoLady工作室 ) / 化妆:UDA / 发型:AMANO / 形象:Shinichi Sakagami / 摄影师制片:彭羽 / 编辑助理:段雨、毛乔伊、王路 / 摄影助理:麻泽平 、江山 / 翻译:彭羽、郭兆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