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敏 | 做一个守望者

严敏认为“一个在前进中的、转型期当中的社会有美好的一面,也有还不足够美好的一面。我想通过节目告诉大家这样一个事实,并且让大家用积极地态度去面对这样的一个社会。”关于离开《极限挑战》,因为涉及到另外的新的团队,他不愿意多谈,但严敏很肯定地讲接下来还想做这样的现实主义的节目。”

严敏 | 做一个守望者

严敏

拍摄当天,严敏导演穿着宽松的T 恤、短裤来到摄影棚,像一些幕后花絮里能看到的他的样子。前一天晚上他和同事开会到五六点才回到家里。紧接着就要乘飞机从上海赶到北京,他干脆不睡了。为了方便化妆师化妆,他收拾收拾把胡子剃了,结果不小心给自己割了道口子。化妆师在现场问起,严敏从这道血印子讲到了这些。

严敏70 年代出生,90 年代从上海戏剧学院电视编导专业毕业进入电视台。期间出走办公司,于十年前接受邀请回到电视。按照某种刻板印象来看,他算是典型的电视人—忙、急,同时事无巨细。

从2015 年开始,严敏导演了《极限挑战》的前四季节目。孙红雷、张艺兴、黄渤、黄磊、罗志祥、王迅—在今天看来,最初的六位常驻嘉宾是天造地设的节目组合。在大部分的节目里,六人被节目组丢到真正的公共空间里。在不同的任务背景下,他们表现自如、笑料百出,角色碰撞之间,竟然还有触动人心的东西,连嘉宾本人都感到意外。《极限挑战》从一开播就很受欢迎,六位常驻嘉宾因此人气大增。严敏身居幕后,但时间长了,观众像喜欢常驻嘉宾一样喜欢他,会追看他的动态,在他的社交媒体上留言。

严敏喜欢利物浦。在他小时候,这是称霸世界足坛的俱乐部,严敏从小时候一直喜欢到现在。《极限挑战》有点足球俱乐部的意思。六位嘉宾是球员,有技术基础。导演是足球队教练,做战术保障,和足球比赛一样,每场录制都有未知的状况,一起经历,感情笃深。

在《极限挑战》第一季有一期把很多人看哭,最小的张艺兴被大哥孙红雷骗了。孙红雷趁着张艺兴去上厕所,拿着张艺兴在节目中的金条开车跑了。本来会是一个好笑的跌宕,闹着过了就行了。结果因为张艺兴单纯直楞的性格。抢金条的孙红雷真内疚,张艺兴真难过。成员们也有跟着动情,黄渤见到张艺兴真的因为欺骗受伤后,一边说来了个好孩子,一边拥抱他。以至于那一期节目的推动其实不是斗智斗勇逗笑,一切都围绕着这个真的感情点在变动。

严敏 | 做一个守望者

严敏

在《极限挑战》取得高收视率之后,很多节目想照着《极限挑战》的样子学。他们挑选嘉宾,划定角色,编写剧本,觉得人设立起来就成了。但严敏知道,这样成不了。节目这样录只会出现架空的人,不会是好的真人秀。他知道很多节目录制的时候,明星们就像一家人一样,但摄像机一关一人一辆保姆车以最快速度离开,从来不和大家一起吃饭。《极限挑战》的录制是先让大家一块儿待着,并且最大限度地把艺人的工作团队剥离掉,要真正的相处。在这种环境下,艺人之间会很自然地形成一种关系。他们在节目中选择延续这种真实的人物关系,再在节目中给他们足够的设定和压迫感,以此激发出更真实的互动。是欺负弟弟的哥哥,那在节目里就继续;是狡猾的狐狸,就做狡猾的狐狸。

“人设在某种意义上是伪命题,尤其真人秀当中的人设是一个伪命题。” 如果非说人设,那也是“先有集体,才会有人设”。第四季《极限挑战》结束,严敏不再继续导演,即将离开《极限挑战》。严敏想起自己跟着父亲参加战友聚会的经历。“他们互相谈过往的经历,互相挤兑,外人很难插得上话。”“一起上过山,一起下过海。”这叫做集体。

第四季最后一期节目结尾,黄渤一个人坐着,把成员们写给彼此的纸条一一打开。看完黄渤感慨:“人一辈子能交一个朋友挺不容易的,这个节目就突然给了你这个机会,强行把六个人就这么合适地拉到一块儿。一块儿走过了四年,四年的好朋友,四年的相爱相杀。”

人设没用,剧本没用。但回溯起来,《极限挑战》也有很多“机巧”。喜剧分两种,一种叫做闹剧,用夸张的语言、夸张的动作营造喜剧的效果。另一种是结构性喜剧,靠人物的个性、人物关系、人物间的戏剧冲突形成喜剧效果。基于六个人的人物关系,节目组在《极限挑战》当中注入了结构性喜剧的框架:争夺财产继承权、一场绑架和营救、冰块抢夺大战等等。

节目当中的任务带出嘉宾的行动。在任务的设置上,节目组有一个很关键的法则。《极限挑战》从始至终都只设立开放性的游戏任务,最简单的:自己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解决午饭,这就够让成员们想出各种花样来。

这让拍摄很难控制,但它可以极尽可能地展现人性和关系。类似于跑步这样的游戏任务,它只是一场简单竞技,谁跑得快谁就赢。如果放在节目当中,它可以成为一场好的体育比赛。好的游戏要凭智力、凭运气、凭体力、凭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取胜。严敏认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得到一个好的真人秀。

严敏 | 做一个守望者

严敏

从最初的录制开始,不管是经常饰演各种社会角色的演员黄渤,还是新晋青春偶像张艺兴。节目中的任务不会因为他们是明星,而避讳当下社会里人们的生活日常,乘地铁、搭摩托、送快递、开出租、擦玻璃……没有跳跃键可以按,任务一开始,他们就要像所有人一样去面对和度过眼前的生活。这是严敏在这档节目里很坚持的东西,这不是他一时兴起想到的节目花样,而是源于他做了这么多年电视工作后一个很重要的感想。”

“电视依然是最便宜的文化产品。所以很多电视工作者管自己叫电视民工。他们觉得电视就是工业流水线上生产的消费品,自己好比流水线上的一个工人,我们只要做到这里就可以了。”严敏觉得这样不合适。他觉得电视工作者有责任告诉观众什么是好的东西,而不是随便弄点东西,就把大家糊弄过去了。

“你可以用大家看得懂的形式去做,但你不能弄low了。你得把你认为的好的、对的、有助于他们更好地认识世界的道理用他们听得懂的方式去讲给他们听。如果你只去糊弄,去附和,很多事情就没有进步。”

严敏认为“一个在前进中的、转型期当中的社会有美好的一面,也有还不足够美好的一面。我想通过节目告诉大家这样一个事实,并且让大家用积极地态度去面对这样的一个社会。”关于离开《极限挑战》,因为涉及到另外的新的团队,他不愿意多谈,但严敏很肯定地讲接下来还想做这样的现实主义的节目。”

严敏觉得自己做的类似于是一种守望者的行为。源自塞林格的长篇小说《麦田守望者》,守望者站在悬崖边。要是有哪个孩子往悬崖边奔来,守望者就把他捉住,以免孩子跌落。

“我还是想去尽可能地关注现实、情感、代际、阶层、城市化……翻开现在的各个节目,很少有现实主义的作品在播出,这一块的内容我觉得我可以做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