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们 | 回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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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们

一半因为康洪雷,另一半是故事落在他熟悉的人和时代。

在2020 年10 月2 日下午4 点,涂们坐在酒店套房的一张沙发上。沙发很宽大,皮革质地,有老式的气派。

他抬起一只手,指着某人说:“先给你一个告诉,我要揍你。”颇凶狠,须发皆张,嗓门很大。

2018 年,他在电视剧《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里演了一个老牧民,这是一句台词。老牧民爱喝酒,脾气不好,说一口蒙古语口音极重的汉语,这句话的语序语法都不对,但风行剧组。

《告别》和《老兽》之后,涂们的角色又回到了草原。这次是他愿意的。

一半因为康洪雷,另一半是故事落在他熟悉的人和时代。

20 世纪90 年代初,康洪雷还在内蒙古电视台当副导演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两人在剧组合作时间最长的戏是《笑傲江湖》,涂们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康洪雷“真是个尽职的好导演”。更早前,康洪雷在内蒙古话剧团做演员,涂们看过他演的税务官,演得很好。

《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是涂们第一次演牧民。角色找来的时候是个马车夫,和几十年前一样,选了可以发挥的角色。酒鬼有喝完嗜睡的、有没完没了说话的,还有人哭……涂们都见过。 他自己?“人家喝酒是酒仙,我一喝就是酒鬼。”他现在酒喝得少了,但角色是各种状态都有。

涂们家乡的知青来自上海和天津,那时候他还小,知青是大哥哥大姐姐。涂们看他们带来的小说,没书皮,也不知道书名,封面封底都撕掉了。一些画面历历在目。他的印象里,对上山下乡的地方最有情感的就是草原上的知青。同样来内蒙古,知青下兵团和下牧区是不一样的—下牧区的人住到牧民家里,牧民们像对待孩子一样对待他们,很多知青会讲蒙语。直到现在,老家的牧民病了,还有知青在天津给联系医院。

草原上和小时候有什么不一样?现在只在牧区能见到穿蒙古袍的人了。涂们小时候,常有人穿。他也有过那么一件。袍子是姥姥给做的:白色的羊羔皮,没有布面。很名贵,很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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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眼泪汪汪地说梦中的草原、怀念家乡,但是没有一个人回去。

现在涂们接受采访,他在金马奖颁奖典礼上打的瞌睡是记者必问的问题。他道过歉,也解释过,到了现在这还是必答题。领奖前一天,他在自己的剧组里拍《呼伦贝尔城》,那时演员涂们已经同时成为导演涂们了。

颁奖晚会确实盛大,红毯、入场、找座位,流程很多。他当天下午4: 00就要出发,本来之前想补个觉,时间都用在跟剧组沟通了。现场一直坐着,就是困,是不是得奖也没去想,所以打个盹也没什么。他回了内蒙古第二天必须开拍。领完奖飞回内蒙古,果然第二天就开拍。他们赶上那年唯—次暴风雪,恰巧也是剧中想要的暴风雪镜头。

涂们道贺电话接了不少,没有什么时间庆祝。浪潮在他的杀青之后到来,《老兽》路演,他的采访很多,连续很多天说的话差不多,媒体问的问题也差不多。

但《老兽》之后,“老混蛋”的角色们又找来了—演员的职业特征就是这样。涂们现在说:你不可能突破自己的形象,别人也总是从演过的角色里认识你。

迄今为止,涂们执导了两部电影,讲述的故事又回到了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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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伦贝尔城》是鄂温克民族里至今流传的故事:族里男丁15 岁预备役,18 岁批甲兵,50岁退役。男人去陕甘北部打仗,一个三品诰命夫人把育龄妇女组织起来,去取孩子—到军营扎营,怀上孩子再回到族里。

故事是女人的故事,非常细腻。为什么要写战争中的女性呢?他说:“流血男人无所谓,我死了也是英雄。承受苦难的主要是女人和孩子们。”

第二部戏也是取材真人真事,剧本来自鄂温克乡查巴旗,内蒙古影协推荐给了他。查巴是白桦林的意思,那里出了很多英雄。涂们拿掉民族底色,把这个战乱时期驿站精兵的故事拍了。

“做导演拍戏太容易了,不大喊大叫,也不骂人,但剧组里没有不听话的。”他这么说。

现在涂们住在内蒙古,之前在内蒙古电影制片厂的时候,他长居呼和浩特,现在不拍戏他就住在呼伦贝尔老家。呼和浩特是大城市,呼伦贝尔是大草原—地广人稀,湿润、生活节奏慢,下一场雨等于洗车。

“人们都认为我回家乡住的举动是个大事。”更多的人留在了北京或者呼和浩特,“很多人都眼泪汪汪地说梦中的草原、怀念家乡,但是没有一个人回去。”回乡生活,涂们也没觉得怎么样。留在家乡,他过的是一种和小时候类似的生活:气候、饮食、待人接物。

监制/ 宋斐(芭莎电影) 、摄影/ 李奇 、策划 & 形象/ 任博Renee Yam 、妆发/ 郭梅、 采访 & 撰文/ 徐沉沉 、制片/ 王禹斯Lily 、服装统筹/ 纪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