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猫 | 从一切垮掉开始

站在自己的那一块地方讲自己——这样的表达方式在中文里我们习惯叫它脱口秀,在英文里,这样的表达方式实际上不叫Talk Show,叫Stand-up Comedy。站在那里,讲出自己,不是脱口而出,而是因为他们存在于此时此刻。

山猫 | 从一切垮掉开始

山猫 

Q&A:

你2018 年底开始做脱口秀,这之前你做什么?

山猫:我之前比较复杂。我做过十年的相声演员,但做脱口秀之前我的本职工作是一名体育编辑。我是理工科毕业的,最早学的是机械方面的东西,毕业之后做的也是跟本职工作相关的工作,但是始终不喜欢。毕业一年以后就干脆说相声去了。做体育编辑是那几年要结婚了,说相声挣不着钱,得过日子,就重新回到职场,业余的时间演出,你要问我当时哪个是主业,其实在我看来演员是主业,但实际上挣钱是靠职场的工作。

2018 年底的时候,为什么选择做脱口秀?

山猫:我从2010 年开始说相声,但我其实也在关注脱口秀。那时候它一直是很边缘的一种形式,没有在中国发展起来。2016年的时候我去看了一场正儿八经的脱口秀演出,我觉得它可能是未来老百姓更喜欢的东西。所以,我觉得这东西我要去尝试和接触一下,当时正好也是上一份工作合同到期了,我就辞职了,那段时间有一段空窗期,我就开始跑开放麦,想去接触一下,就这样跨进来了。

从你开始接触到它,到真的上台中间隔了多长时间?

山猫:一个礼拜。因为我之前是有舞台基础的,这个不需要经过反复的训练。这些东西我会有一些底子在那儿。但是相声跟脱口秀的区别其实真的是特别大的。我第一次演出是因为公司缺演员,太缺演员了,只要能上台就赶紧上。就是那种状态。我第一场演出效果还挺好,也是运气成分很大,因为那天观众整体的状态和整个剧场的状态、频率都很对。所以我第一场演出效果其实特别好,第二场也还行,第三场也还凑合,第四场就垮了。接下来半年就是那种垮掉的状态。然后那半年我又开始重新去思考脱口秀和相声之间的区别,差不多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把自己学过的相声的东西都扔掉了,回头再重新去搞脱口秀的创作,找舞台的状态,再隔了半年之后,状态慢慢回来了。

你说第四场你就意识到演出垮了,那个是一个什么样的垮法?

山猫:其实我们在舞台上演出的时候,我们知道自己的段子结构是什么,观众什么时候会鼓掌,什么时候笑,我们知道(才)有舞台掌控力。那场是完全失控的。该笑的地方他们不笑。我觉得这个地方他们一定会鼓掌,但是他们不鼓掌。最直观的就是没有效果,一点都没有。而且最失控的状态是观众后来干脆不听了,玩手机的玩手机,溜号的溜号。观众整个反应完全不在你的掌控之内,舞台失控了。而且接下来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都是倾向于这种状态。

山猫 | 从一切垮掉开始

山猫

这个会给台上的人造成创伤吗?

山猫:会。我是因为真的演了很多年了,这种抗压能力还是可以的,如果是新人的话就崩溃了。在台上你会手足无措,会特别难受,因为当你发现台下观众开始不看你的时候,你整个人会特别崩溃。一个人站在那就感觉跟世界割裂了,那种压力会特别大。我还好,因为当年说相声的时候已经经历过这个阶段了。你以前有过,最早开始学相声,刚上台的时候也经历过这个阶段,所以对我来说这个阶段挺熟悉的。

你觉得你之所以最后能够适应,那个关键的东西是什么?

山猫:丢掉“偶像包袱”。忘掉你自己之前学过的东西其实也挺难的。

在脱口秀这件事情上你有过师傅吗?有带你的老师吗?

山猫:从来没有过,都是自己学,脱口秀没有相声那样的师承。其实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是多听多练,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秘诀。我觉得从本质上说,你要把自己为什么要说脱口秀这个东西想清楚。很多职业演员也想到脱口秀里边来占一个位置。他们很多人是从一个职业演员的角度出发,去想我要怎么去表演。但脱口秀最本质的东西其实就是你来说一点你想表达的东西,你对生活的见解。好的也罢,坏的也罢。其实这是最本质的东西。很多人每天都在台上讲一些不属于自己内心的笑话,讲那些别人的故事,其实观众是听得出来的。包括我最早的半年也是这样,我在讲很多东西的时候,是在玩技巧,我想到一个什么事儿,这事儿可能好玩。脱口秀的观众其实还是想听听你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你对这个世界是怎么看的,你有什么想法。只有把这个东西先想明白了。那个时候你开始创作,你真的去想生活当中什么东西是值得写的,什么东西真的是能引起观众的共鸣,然后再去把它拿到舞台上去呈现。这个时候再借助点你原先掌握的技巧,其实是有帮助的。当你把这个最基础的方向做对了以后,你的技巧才有价值。

山猫 | 从一切垮掉开始

山猫

我们有一个问题是这样,你谈过的恋爱中最奇怪的一位是什么样的?

山猫:最奇怪的一位?其实我觉得也不能算奇怪。当时我觉得奇怪,现在看起来就挺正常的。其实这也是我真正跨到演艺圈的原因。2009 年我大学毕业,2010 年去了广东工作。广东那边的公司想把我派到北京来接手这边的工作,当时有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我女朋友在北京。因为当时我们是同一个公司。但是后来,她在一个重大的项目上给我设了道坎。这中间细节我就不讲了,简单来说就是做一个项目的时候,她出了一个主意,导致了很严重的后果。这种后果肯定得我扛,但扛了之后我才知道这其实是个局。然后工作也丢掉了,爱情也不见了。一个人在往上走的时候,突然被告知一切都是假的。但那个反而给了我一种“反正生活也这样了”的感觉。当时我就去了一个相声团队,因为我一直想要去尝试这种生活。这个时候没有了那么多权衡,反而就去做了。我在那个相声团体里端茶、倒水、检票、表演、学艺,一边打零工,一边住在北京最便宜的房子里。那是仓库改的房子,在北大附近。那是2010 年的夏天,我记得当时北大和清华之间有一道天桥,七八月份最热的时候,我的房子是没法住的,我就出来,到天桥上去。那个时候就觉得人生已经到低谷了,还能往哪走,还能坏到什么程度,都已经到这了。

那你谈过的恋爱里最美好的一位是什么样的?

山猫:孩子两岁了。

你有跟观众谈过恋爱吗?

山猫:我媳妇就是。

你会觉得你身上最荒谬的一个部分或者是一个部位是什么?

山猫:我觉得最荒谬的是头发。因为上大学之前我头发是白的,后来黑了。

山猫 | 从一切垮掉开始

山猫

怎么会这样啊?

山猫:我觉得跟我自己的成长经历有关系,因为从小我父母是那种比较传统的父母,给我灌输的思想就是你要考第一,你要好好学习,你要出人头地,就是这种特别传统的观念。所以你知道我当年是学霸那样的人,我当年是想要考清华没考上。上小学也好,上初中也好,每次考试我基本都是考第一名,有一次考试考了第二名,我一下就生了大病,哭得人都不成样子,觉得世界都要坍塌了。对于一个小学生,你想那是什么样的世界观?我在小学五年级之后,头发这边就都是白的,整个初中包括到高中都是白的。上了高中以后,有一段时间觉得人要不行了,就开始做治疗。因为当时我们高中管理得非常严格,每个礼拜有6 个小时休息时间,我们的休息时间是按小时算的。每个礼拜6 个小时,就是每个月两天。我高中的三年是这样过来的。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我高三的时候会去学吉他,因为那个时候如果不学的话,我整个人基本上就崩溃了。我们那时候算过,科学的睡眠时间是8 个小时,如果在我们晚自习铃声响起的时候,我们倒在桌上马上睡着,到第二天早上早自习铃声响起,这个时间加起来也不到8 个小时。你能体会那种状态,对吧?

我能。你说头发变黑是上大学之后吗?自己就黑了?

山猫:大一的时候。好像从高三就开始了。高中后半段,具体时间我可能不太记得了。

是开始玩吉他的那个时候吗?

山猫:还真是。

监制:佟宇 / 策划 & 编辑:赵文斐 / 现场统筹:李祺 / 摄影:Hiro / 采访 & 撰文:晏文静 / 妆发:李文浩 / 服装:马敏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