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蓬:岁月如流我如歌

人间朝暮,叶落惊秋。11月北方寒风肆起的季节,人们会把深秋时节的景色与万物凋零相关。而在这个秋高气爽的下午与迟蓬老师的会面,令人感到“晚秋”对她来说,似乎只是岁月流逝中的一抹颜色——把世界囿于山林,在一次次色彩的更迭中,酝酿独属于自己的鎏金岁月。

迟蓬:岁月如流我如歌

迟蓬

她和时间有个约定 

六十五度春秋,四十二年演绎生涯。迟蓬用自己三分之二的岁月,在角色中成为了很多人,亦在这些人中成就了自己。2022年《幸福到万家》成为了现象级的热剧,迟蓬把在现实中懦弱却心有不甘的林桂枝诠释得真实生动,让一个立体多面的农村婆婆有了具体的轮廓。也许是她精准契合的外形,又或是她不着痕迹的表演,这个角色让她收获了观众的一致好评,也让她获得了第32届中国电视金鹰奖最佳女配角的提名。

然而生活中的迟蓬,与林桂枝有着天壤之别。初见她的时候,一身驼色大衣搭配同色系高领毛衫,谈吐间亲和淡然、纯粹自洽;她身上那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让你无法将镜头前的疯癫张扬、不修边幅的角色,跟她本人建立关联。

而要全面认识镜头外的她,单凭文字的力量也是不够的,但我们也许能从她和拍摄现场孩子们相处的气氛中窥见一二,那种融洽与年龄和长辈的身份无关,而是一种隐匿在时光下的隐隐相惜。《生万物》的共创者、演员道路的同行者、纯粹童心的共有者是他们在这一刻的牵绊。孩子们也在这一刻克服身高的差距,积极、认真地配合与迟蓬老师的拍摄,留下属于他们的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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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蓬

“心态上就是热爱生活,感恩上苍给的每时每刻。然后感受生活,做自己认为对的和想做的事情,我是一个长不大的人,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很多时候会有很小孩的一面。”在数个小时的交谈过程中,迟蓬每一个微妙的表情、每一瞬深思的刹那、每一处意味深长的顿挫,都在无声地铺陈着她与岁月的故事。

演员的职业生涯,就是不断的“角色扮演”,穿梭于他人的人生之中。对生活的观察和探索,是这个职业的终生课题,而一直保留童真的音律与岁月同歌,用最原始的热情感受着世界的两面,或许正是迟蓬能驾驭完全不同于她本人的各种角色的原因。

入行四十年,迟蓬拍摄了多部作品,饰演过各种不同类型的角色。然而就讨论热度和“出圈”程度,令观众印象深刻的角色,大多是非传统意义上的“漂亮”人物。无论是《红叶,在山那边》中的北京姑娘吴月,还是《沂蒙》中朴实无私的山东妇女于宝珍,抑或是《温州一家人》中坚韧励志的浙江商人赵银花。对于“漂亮”,迟蓬有她自己的理解:“首先,漂亮和美不是一个概念。漂亮可能是光鲜亮丽的,而美应该是真实的。回到角色层面,比如我演要饭的,这个角色要真像要饭的,她就是美,但她绝对是不漂亮……所以,美应该是真实纯粹、本源的,才是真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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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蓬

尽管迟蓬坦然接受“不漂亮”的角色,但由此而来的刻板印象也在禁锢着她。“这个行业普遍还是有一种刻板印象,比如你饰演了一个成功的角色,然后下一个同类型的角色,还想找你演……只能在这个框框里边再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新的东西。”

就像带着镣铐跳舞,在生活的胁迫和创造更多面的自我之间,“无奈”也许是对此更贴切的表达,是隐含其中的底色。而在漫长岁月里,对一切未知和新鲜充满热情的、那些我们不熟知的一面,才是真的迟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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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蓬

 

了解世界的一切 

“我有一部戏《百鸟朝凤》,当时我就和导演说,咱们这个戏,我想所谓的‘后现代’一下,把我的情绪、那些悲哀的东西都抽掉,给观众呈现一种状态,包括她在老伴儿离世后的那种孤独和苍凉感,我不想要她泪眼婆娑的,那种很简单的情绪。”最终《百鸟朝凤》登上国际舞台,并屡获大奖,而迟蓬也凭借该作品获得了第29届中国电影金鸡奖评委会最佳女配角的提名。

对成绩这件事,迟蓬是“钝感”的,她从未刻意追求过什么,她不过是顺从了灵魂的旨意,去观察,去揣摩,去坚持,坚定的走好脚下的每一步,然后步步生花。

在不拍戏的时间里,她喜欢尽可能去了解世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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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蓬

“比如说,去看看人家怎么做咖啡,看看化妆老师怎么化妆的,很多职业其实跟表演都是相通的。我为了演犯人还去过监狱里实地体验,跟死刑犯聊天,听他们的故事,你会发现人性中很震撼的一面。”在迟蓬老师看来,表演是另外一种形式的“见天地、见众生”,探寻人和人的关系、人和社会环境的关系、生而为人的情绪、小爱、大爱……最终在对外界和内在的各种探寻中,捕捉那些能够直入人心的表达。“刚开始那会儿,就是傻傻的演戏,其实是没有一个非常系统的概念,知道我作为一个演员应该怎么样,更多是本能的、纯真的东西。后来才明白,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要时刻坚守一个演员应该有的信念感。”

作为一个大众眼中演技纯熟的“老戏骨”,迟蓬最怕的却是过于“成熟”,纯净和真实是她最珍视的,她害怕成熟会把这些特质冲淡。“一定在内心给角色留一个纯净的角落,是别人不能去轻易改变的,每接到一个角色,就把自己腾空,再按照角色的风格去重新布置,重新装饰。”这可能是独属于迟蓬的唯一表演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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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蓬

成为演员的四十年,除了被角色圈住,迟蓬不受困于任何桎梏,包括年龄。她一直是站在时间之外的。她觉得,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意义:“就像角色一样,不是所有人都会是年轻的,老年人也是占了很大的一个比重,你走到这一步,有这一步的美,有你的足迹。”

岁月的沉淀对她来说,更像是一种馈赠。那些美好的、别人未曾经历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感受。“岁月让你知道了什么是光、什么是阴暗、什么是黄昏,岁月当然也会给你一些苦难,但当你伤感的时候,其实也是幸福的,因为你活着。”

她身上带着浓烈的浪漫色彩,却从来不会跳脱生活之外。她喜欢以简单的方式来展现生活的本质,也喜欢尝试从未做过的事,即便身处困境,亦坦然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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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蓬

向内修炼,向外舒展 

在这个“卷”字汹涌的年代里,迟蓬有着独树一帜的通透。虽然这两年她在的荧屏曝光逐渐增加,但她只以角色示人,繁复的首饰、华丽的衣裙是她所不擅长的,她觉得那不是她。“我的外号叫‘迟没调’,他们开玩笑说人家都低调,你是没调,我觉得自己舒服就行。”在她看来,高调和低调,都只属于角色,不属于演角色的人。“电视剧一播,那你就是演员了,但是没有电视和电影,你什么都不是。不要把自己放的很大,你学这个,你就会这个,你学别的未必比别人好。”而当演员,在迟蓬看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在她看来,没有任何角色是重复的:“每个角色的点都不一样,如果是相同的类型,你就要在共性当中去挖掘每个角色细微的、关于他自己背景和设定上的区别。比如都是农村人,也有地域的差异造就出来的语调、语速、甚至动作上的不同。所以,演农民不能只演一个土气出来。”在电视剧《生万物》里,她将自己装进了上个世纪的鲁南农民中,那是个吃不饱的年代。“要找到那个年代感,比如我吃饭的时候,我就会狼吞虎咽;到了地里一屁股就坐下,跟大地合为一体,坐在土地上就跟我们在自己家沙发一样自然。”她将自己完全带入到那个时代中,还原角色的心境,让这个“她”在自己身上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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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蓬

单一的、固定的生命体验被拉长,她可以在角色中成为任何人。去体验那些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命运。“我真的觉得做演员很幸福,你能走过别人的人生,走进很多人的灵魂,跟着他们一块儿苦、一块儿欢乐。短暂的几个月,你成为了另一个人,经历了她的心理路程,很过瘾的。”在迟蓬闪烁的神情中,流露出孩童一般的渴望和“贪婪”,她渴望用角色与更多的灵魂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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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蓬

同时,“松弛感”在迟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这是一种“向上”的松弛,一种怡然的自在。生活里的她,喜欢用缝纫机或者其他小东西做些手工,一块布、一块石头、一个竹篮都是她的工具,最后创造出这个世界上只属于她的独一份美好。“完美的一天”对她来说,就是喝喝咖啡、发发呆那么简单。她的人生似乎像落花流水一般自然,从心所欲。向内修炼,向外舒展,是她当下的人生主旋律,似棱角分明的山,也似柔韧无界的水。

策划、监制:于蕾 / 摄影:树晓宁 / 采访、文:陈璐 / 妆发:伟伟 / 造型:Marlee、Dimo、潘帅 / 美术:Anna Li  / 制片:李文栋 / 摄影助理:于杰  马彪 / 特别出演: 杨易欣、张承胤